家庭是清晰的表达独特命运的地方,那儿是一个人未来的摇篮。

  —— 约翰·唐纳休

  那个被打击着长大的孩子,后来怎样了?

  中学的时候,遇到过这样一位历史老师。年级公认的优秀教师,一个老头,头发花白,总是眯缝着小眼睛,拎着一本书,就来给我们上课了。他讲课到底怎么样我不记得了,但是对他讽刺人的工夫却记忆尤深。如果你有一次考得不好,他就会以你的良心为靶子,攻击你的情感,再配合上鄙视、不屑的眼神,分分钟能让你死几回,然后激发起你内心深深的愧疚感,让你一门心思去搞学习。

  后来,看到不少这样用打击、讽刺学生的办法来刺激学生的上进心的教师,最典型的是下面这种流传甚广的鸡汤。

  故事版本一。每个班里,总有一个这样的学生,天赋不错,人有点儿小聪明,但是就不知道学习,成天晃晃荡荡,让眼睁睁看着的老师叹息不已。于是,终于有一天,老师气不过说了句:“你要是能考上大学,我的姓倒着写!”诸如此类的话。结果,这个学生通常开始发愤,要证明给老师看,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学,最后还真考上了。于是,皆大欢喜,老师高兴自己的教育有了成效,学生高兴自己能去上大学,对老师感恩戴德,读者看了深受鼓舞,效法这种做法。

  故事版本二。这个颇有天赋,成绩却总是没有什么起色的学生,又晃晃悠悠地看课外书、打游戏、夜不归宿。老师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就你这样,能考上大学,天理都不容!”诸如此类的话涌向嘴边。结果,这个学生也开始发愤,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终于也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回过母校,也没有去看过曾经这样打击他的老师,他得了抑郁症。

  我从不讳言人心的脆弱,尤其是青少年的心理,所以我不敢去教中学生。在鼓励他上进和伤害他之间往往一线之隔,我没有自信能拿捏好这中间的分寸。

  而人的心理也很奇怪,打击、嘲讽、冷漠,一次两次,还无所谓,怕就怕长期如此,久而久之成了“慢性病”,这就像宫斗剧中那些阴险无比的“坏人”一样,他不直接跟你对决,而是用表面上的示好,比如给你拿有毒的熏香之类的东西,来假惺惺地对你好,实质上,却在杀你于无形,而你也许到死还觉得对方是个好心人呢。

  这就是情感战术,这就是情感虐待,这就是看不见的暴力!

  表面上,处处为你着想,希望你好;潜意识里,却满脑子鬼主意,欲将你置于死地。因为是主观意识上是“为你好”,潜意识却想控制你,所以,他对自己的这种行为也不明了,甚至觉得自己真是高尚如菩萨啊,做了这么好的一件事,你们这些小喽啰们快来膜拜我吧。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情感虐待是什么心理,如何治愈?”其中,《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杨璐的回答,让人很有共鸣,她在提到施暴者时说:“他们对忠诚、尊敬和仰慕有着很高的需求。但是在对这段关系的理想化过程结束之后,他们对你的付出不会做出任何回报。不管他们怎么欺骗、撒谎、对你挑三拣四乃至于直接操纵你,你都得在他们面前保持完美,否则你会被视作“不稳定”,并且马上被替换掉。”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条件的,甚至包括有些母爱。不管你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潜意识里他都期望能从你这里获得回报。比如,你也许听过这样的话:我辛辛苦苦了拉扯你这么大,现在你这么对待我!你现在不好好找个工作定下来,将来怎么孝顺爸妈?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他们心里有一个完美的你的形象,但凡你有一点儿不符合他们的理想化形象,你就要面临被指责、辱骂、言语威胁的风险,而长期在这种威胁下生活的你,就变成了一个自卑、怯懦、觉得自己毫无价值、被抽干了心理能量的人,弱小而可怜。

  有一个网友的故事,很典型。她父母的婚姻失败,她从小听着妈妈的责骂声长大,这些责骂通常包括这样的话语:

  “你就跟你爸一个熊德行!”

  “早知道你这样就掐死你了!”

  “你怎么不去死!”

  “你爱咋咋地,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下生活了三十五年,她变成了一个恐婚丁克族。她的心灵已经千疮百孔,她不愿意带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承受跟她同样的痛苦,更害怕自己成为这个痛苦的施加者。

  如果说,中学老师那种打击、讽刺的杀伤力值为5,那这样赤裸裸的语言攻击的杀伤力则更直接、更明显,能达到10。两者在本质上都是情感暴力,只不过程度不同。

  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走出这种令人痛苦的关系呢?

  加藤谛三在《情感暴力》中说:“情感暴力的受害者无论如何要先离开对方,断绝往来。自己正在受到伤害的事情可能无法被社会所理解,但是你要深信这件事,趁早逃离。”而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治愈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但正如心理学家阿尔伯特·埃利斯在《重写你的历史》一文中所说,一个人童年经历的作用总是有限的,它之所以至今对你产生影响,不过是你的纵容,你可以将自己从那些信条中解放出来,重新书写你的历史。

  最后,愿所有曾受过伤的你我,都能重写历史,活出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