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自我记事起,便有一个“大学梦”,他自己没尝过大学的滋味,于是多少个清晨从梦中醒来他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老子做梦也要上大学”,上大学是他的梦想,也是我从小不可丢缷的重负。父亲绝不跟我亲昵或聊与学习无关的内容,他对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成绩,而在学习上却不曾有过半分的督导,或许是靠着一腔的蛮力和苦功,我的成绩才一直不至于太靠后。
除了学习,他的脑子里装着金庸侠义小说的肝胆柔情,共产党驰骋万里的英雄狭义,他的学业是被这些耽误的,他自然也不会让我碰。但他自己却因为书中的许多道理在现实中碰壁,读的书多而成不了大学生便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在上班赚钱和给人帮忙盖房之间他选择给别人做好人的情义,而在妻子儿女面前做一个恶人,母亲因此经常与他吵架。
做了一辈子建筑工,他或许从来没想过在与自己家一路之隔他自己参与建造的房子里有自己的一个盒子。但他的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需要这样一个盒子的时候,他一辈子的积蓄都不够它的一个零头。在路的那一头他只有三间楼,不久拆了换一个大的盒子,给他的儿子,还是他自己呢?
此时此刻凌晨三点,将要三十岁的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想恨他却久久不能入睡。前二十年做他的儿子我未曾感到过半分快乐,剩下的半辈子也恐怕很难再轻松了,我想跟父亲说,做你的儿子太累,以前不曾快乐过,现在连我自己奋斗而来的优越感也被这波众人期待,欣喜若狂的拆迁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