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年,母亲就张罗着要回老家。距离她过来北京,还不到3个月。距离她做完白内障手术,还不到5个月。现在天气尚冷,地里没什么农活,母亲身体不好,留在有暖气的城里,总能好好休养一下。刚刚跟姥姥消除了陌生感的小女儿,也哭着不肯让姥姥走。几次挽留下来,老母亲悠悠憋出一句:“我在这良心过不去。我在这享福,儿子在家受罪,全村人都得戳我的脊梁骨。”

1姥姥的悲剧在我妈身上重演,她还是把爱给了哥哥.jpg

  我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堵得眼窝发酸。想起了我的姥姥,也想起了樊胜美。 我的姥姥少年丧父,中年丧夫,受了一辈子罪。她的生命中仿佛只有儿子。实际上,她有4个女儿1个儿子。记忆中,每到农闲,我们几个外甥(我们那外孙女也叫外甥)都会推着车去接姥姥回家,期待让忙的一天到晚脚不沾地的她,也能好好歇几天,享享福。毫不意外的,最后她谁家都不会去。她还得伺候儿子一家呢。记忆中,她永远都驼着背,打着绑腿,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不停的进进出出,手上冻出深深的口子。直到最后摔倒的那天,身边还放着一盆刚刚削好的地瓜,那是她给我大舅一家准备的早饭。

2姥姥的悲剧在我妈身上重演,她还是把爱给了哥哥.jpg

  周围的人都深深的同情这个老太太。是女儿不孝吗?4个女儿,3个在本地,四时八节从不落下。农忙时自家地里不干,先得给大舅帮工。有啥稀罕吃食,我妈总是打发我第一时间送去。是她没钱吗?远在东北的大舅姥爷(姥姥的亲弟弟)和我的四姨,逢年过节就要汇钱过来。更别提她自己每年还得喂两头大猪,几百块的收入总是有的。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一家人全年的收入也不过几百块。可她依然过的很苦。她的儿子媳妇,从不拿正眼瞧她。姥姥的事,给我留下了浓重的童年阴影。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讨厌一切叫妗子(舅妈)的人。

  几十年后,我的母亲也老了。我惊奇的发现,她跟姥姥越来越像。从外表、步态直到心理。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她的人生,自愿的跟儿子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