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家暴事件:如何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家庭伦理体系

  不论在新闻报道,还是电视剧、综艺节目中,家庭矛盾都已成为无可回避的焦点。最近,李阳家暴事件,再次引起人们关于家庭问题的大讨论。

  在数千年的传统社会中,中国曾经有长久且完备的家庭伦理道德体系,然而,在当下的这个转型时代,亲情、责任等传统的家庭伦理缺失,利益至上、权利意识成为私利意识等问题日益凸显,成为现代社会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学者李河说:“不管是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时期,还是中国即将面临的老龄化时代,都迫切地需要建构一个现代家庭伦理体系,如果不能解决,可能在未来的五到十年之内会出现大问题。而这个体系的建构,不可能回到传统,也不可能是单一地学习西方,而是要建立一个涵盖权利、情感、责任的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性家庭伦理。”

  【家庭是成长的孵化器】

  在中国的传统社会,曾有一套严格而完整的家庭伦理系统,儒家的三纲中有两纲和家庭有关,五伦中有三个和家庭有关。

  李河说:“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家国天下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家庭不仅是现代社会学意义上的家庭——社会构成的最小单位,同时也是一个基本的伦理单位,国和天下,都是家的同质性放大,在伦理管辖之外,它还有超伦理的功能。《大学》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中齐家是个人的修身到治理社会最重要的转变环节,家庭其实是一个孵化器。”

  实际上相类似的观念非中国独有,李河说:“传统社会,不仅是传统的中国,这个传统不以地域来分,而是以观念来区分。我们说家庭伦理,其实是一个稳定的社会关系。传统社会涉及伦理的,都是义务论,有支配者和被支配者。君臣、父子、夫妻,都是支配和服务的关系。在义务论里面,绝大多数人要向上负责,每个人一出生就有义务,比如男的要成家立业、光宗耀祖,女的要维护家庭稳定,繁衍后代等。支配者本身也有义务,要维持家庭整体的存续。所以,传统社会的家庭关系,是义务论最重要表现之一。每个人都假定从属于某个社会单位,修身往往是为了满足社会单位的共同伦理需要,绝无个人权利的训练。”

  【难以靠近的传统和现代】

  而在现代,社会关系发生转变,传统的家庭伦理也随之转变。但是这种转变来得太快,破与立之间留下了巨大的空白,而我们,正处在这个空白的时间里。李河说:“我们的转型太快了,一百年里要完成几级跳,太难。”

  现代化的社会关系和家庭伦理究竟是什么样的?李河说:“近代以来,义务论和权利论结合,组成社会的基本单位不再是家庭而是个人。现代社会和传统型社会的区别,在于有没有市场经济、现代法治、现代政治。传统社会中,社会功能的落点是家庭,而现代社会,不管是市场经济,还是政治权利,乃至法律责任,都依附在个人上。所以现代社会要开放个性,实现权利的平等,没有平等就谈不上竞争,不管是经济还是法律还是政治,也都谈不上现代化。”

  然而,这个转型太快了,我们离传统和现代都不远,却总是难以靠近。李河说:“如果能够建立一个完备的现代家庭关系,那么可能会构成一种新的家庭伦理体系。但是在社会转型期,各种医疗保障、社会保障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家庭组织却在迅速解体,这很危险,必将带来大量的问题。比如说,中国即将面临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如果无法建立完善的现代家庭伦理体系,那么这些老年人的情感问题如何解决?”

  【法律只能给予低级家庭】

  实际上,种种问题已不鲜见,情感冷漠、矛盾重重、自私自利等现象时常出现在各种新闻和话题之中。

  李河说:“义务主体转向权利主体,这是必然的,也是现代化的需要,但是不是转型了,家庭美德就不需要了?家庭是一个复合型的单位,包括了血缘关系、法律关系,同时也是一个经济生产单位。如果仅强调对个人利益的保护,没有对长辈的责任、对后代的责任,那么即使组成家庭,也是不稳定的。虽然现代社会有法律制度的保护,但法律不是全部,或者可以反过来说,一个家庭仅仅由法律看护,那么它是低级的家庭,只是不虐待、不坑骗,但这样的家庭就算是好家庭吗?显然不是。”

  当权利被演变成自利的时候,家庭就不再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李河说:“家庭不仅仅是法律和经济单位,它还是一个情感单位。只强调自己的权利,或者不侵犯别人的权利,这不能算一个完善的家庭,还需要情感、责任,向上的责任,向下的责任。”

  【现代化的家庭伦理】

  在家庭观念剧烈变化的今天,如何引导人们走出误区,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家庭伦理体系?

  李河说:“社会上的争论有两大方向,一个是回到传统家庭伦理,一个是彻底的世俗化、经济化,权利优先变成自利优先。其实这两种都难以解决现在的问题。首先,现代社会30岁以下的人,不可能完全回到传统型家庭。其次,彻底的世俗化、经济化,带来的问题已经很明显。同样,如果单一地学习西方也不大可能,人家用了几百年衍生出来的伦理体系,我们短时间不可能复制。”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家庭伦理才是适合我们的?李河说:“我想,应该建立一个中国特色的现代家庭伦理体系。为什么说中国特色,有些问题是中国独有的,比如我们离传统的情感单位不远,比如说一胎化的问题。家庭伦理体系应该包含三大要素,权利、情感、责任。权利是基础,这是现代社会的核心特征,没有权利就没有平等。情感,如前所说,家庭不仅是法律和经济单位,也是情感单位,没有情感的家庭会变得冷漠,相对应的许多问题会因此产生。责任,不是法律上的责任,而是基于血缘和情感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