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起了今天是周末,是黄成家人雷打不动的团聚日。
  黄成的大哥二哥全家出动,加上两位老人,把个三室两厅塞得满满的。黄成三兄弟各自叼着烟陪着黄老爷子在搓麻将,一屋子的烟。婆婆在厨房里招呼着锅碗瓢盆,忙碌得像个架子鼓手。两个嫂子一面嗑瓜子一面看韩剧,女儿妮妮和两个哥哥在高飞的卧室里玩,枕头掉在地上被踩来踩去,被子也不见了踪迹。她竟连个能安然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自从他们去年搬进这套三居室后,黄家人越来越喜欢家庭聚会,来得比白班还早,走得比中班还晚,流连忘返。高飞曾对黄成提过,聚聚可以,不必每周两次,这个和女人月经一样,来多了伤元气。例行聚会搞得他们每个礼拜都如临大敌,吃的用的玩的,大包小袋从超市收集回来,花钱还在其次,生活节奏全被打乱了。黄成对她的抱怨听而不闻,他是个寡言的人,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无论别人说什么,其实主意已定。如果可以他一个月不说话都没问题,除了面对家人时他难得的笑语不断,对任何人他都三缄其口,包括高飞。
  高飞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睡眠!一个晚上经历四次急救,插氧管、上呼吸机、心肺复苏,面对四次糟糕的结果,纵是钢铁神经也会绷断。从上班的深白再婚进行时分集剧情介绍第一天起,她就害怕推开抢救室的门家属爆发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这工作没法干了,这家也没法回了,她怀着沉痛的心情自言自语。
  门铃响了。黄老爷子呼唤着她:“小高,去开门,顺便给我把眼镜拿来,我的牌看不清楚了。”高飞强打起精神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人,身子细瘦。走道里光线暗淡,一股男人强烈的汗味扑面而来,她还以为是楼下收破烂的李师傅,定睛一瞧,却是她的父亲高国庆。
  记忆中的高国庆总是雪白的衬衫笔挺的西裤,个子虽不高,但头发从来都梳理得一丝不乱,鼻直口方,油光水滑,从早到晚都整齐得像张新版人民币。眼前的父亲像块皱巴巴的抹布,头发长长,胡子拉茬,了无生气。他一看到她就像被开水烫了似的整个人蜷缩起来。搓着手,眼皮耷拉着,背也更加佝偻起来。
  高飞没好声气地问了声:“你来干嘛?”
深白再婚进行时分集剧情介绍第3集
  父亲期期艾艾说了半天她才弄明白他是来借钱的,两千。高飞在家一向不管钱,工资存折都是交给黄成打理,她转身去和黄成商量,黄成果然拒绝了:“他又没养过你,理他干什么!”他掉头又上了牌桌,手上的麻将牌脆生生地跳动起来。
  黄成的话说得是没错,父亲从小到大没有给过她一毛钱。记忆中父亲只给她买过一块面包,那还是小学时高飞和同学去春游,中午照例自带午饭。和同学疯闹的时候高飞的饭盒被碰翻在地,馒头和咸菜撒了一地,她把馒头捡起来,弄脏的馒头皮剥掉,里面还是可以吃的。她蹲在地上小心地吃着捡起的馒头时,父亲正好经过,他不作声地牵起她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块面包给她。面包一毛二,上面有薄薄的包装纸,包装纸上印着淡绿色的香蕉和淡绿色苹果的图案,面包上的油透过包装纸慢慢渗了出来。气味芬芳的水果面包!
  其实高飞对父亲不请自来也是一千个不高兴一万个不乐意,他每次出现都是一脸的愁苦,搞得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愁苦了似的。怪谁呢?一个堂堂的中学教师,放弃了当医生的妻子和一个摆裁缝摊的女人跑了,而且那个女人皮肤不是一般的黑,鼻子不是一般的塌,怪谁?
  但人已经站在门口了能把他推走不成?她咬着牙在卧室里翻找了一遍,加上身上的钱统共不过两百,她只好又到牌桌上打断黄成。她希望赶紧打发掉父亲,黄成却不能体谅她的苦衷,木着脸装马虎不理睬她。倒是黄老爷子又叫唤起来:“哎哟小高,我的眼镜呢?你看你,到现在还没给我找来,我的牌都打不下去了!”
  面对沈心的发问,高飞举手投降。吵闹中黄家人都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过来扯劝,大概是巴不得这个结果。既然黄成要她“滚”,她拉不下面子只好佯装收拾东西。她象征性清了点东西拎在手里,发现她的丈夫一丁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读报纸了。她抱起妮妮时原指望黄成能看在女儿的份上留她。在门口她稍微迟疑了片刻,黄成扔下报纸朝她们走过来,不是拉她,而是一把拉开门,把她们母女俩“扔”了出去。暗红色贴着“福”字的防盗门在她们身后“砰”地关上,她才意识到自己连门钥匙都没拿。